Kei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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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是从复合开始的

*有年龄捏造和原作背景篡改

*本篇2w+,有流水账和逻辑不通思维跳跃,如现实中感情问题请务必张嘴沟通且认真交流(补:修正了部分剧情)

*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请退出,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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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云绘名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用笔在水桶里画圈圈。她的手机在作画时总习惯性设置成勿扰模式,电话要连续打三次才能够打进来,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的事实来看,电话那头的人也确实很锲而不舍地打上了三次;第二关是看她那时候有没有心情去接,不想和人说话、不想与外界有交流的时候就会随手一滑挂掉,因为一直躺在那里发出声音的长方体会很烦人。这次铃声响起时她的心情尚好,刚结束了满意的构图,端详画面时捏着画笔的那只手垂在一旁,笔尖划过水面发出哗哗声。


  屏幕上没有显示备注,从架势来看颇有点没人接就会一直打过来的意思在里面。等绘名放好手里的东西有空腾出手时来电已经因为长时间未被接听而自动挂断了,电话那边很耐心地又听了一次重复的语音播报,在忙音结束后片刻不停地打过来。她瞥了眼手机角落里的数字,泡进画室时总会专注到失去时间概念,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一点,对自己的生物钟来说不算太晚,但在社交方面对大部分人都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


  “请问是绘名小姐吗?”


  接起电话后那头传来的声音并不熟悉,陌生程度让绘名犹豫着想要将手机拿离耳朵再点开屏幕确认一次来电信息。她的视线投在画布上没有动过,“嗯”下一声以表示回应,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久坐和喉咙发干而有些沙哑。把目光垂落到沾了些许颜料的木地板上,她捂住嘴清了清嗓子:“这是真冬的号码吧,请问有什么事吗?”


  近期的天气都不算很好,绘名为此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休假期内自然没有人追究她每天是几点睡又是几点起,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全部用来泡在画室里涂涂画画。反正食物在外卖员的帮助下会定时出现挂在门把手上,家里除了垃圾以外的一切东西都只进不出。对于不能待在室内睡觉的下雨天一视同仁地讨厌,下雪天同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站在窗前裹围巾,发现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道路上盖了薄薄一层白色,因为下雪的暂停没有再继续变厚的迹象。


  车载暖风吹得面部有点发烫,连鼻子吸进去的空气都变得干热,东云绘名被热风糊得双眼发干,眯着眼睛伸手去拨空调叶片。平心而论,绘名此刻的心情并不能算得上柔和,甚至眉心都有点突突直跳:说了是麻烦鬼就是麻烦鬼,即使生活中有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被妥善地处理了,但只要剩下的百分之十里遇上一丁点不顺,其程度都会超过正常人不少。


  把人从灯红酒绿的场合架出来花了东云绘名不少力气,她在心里感叹起这群小年轻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神活力,也好想好好休息一下之后和朋友这样痛快地玩一次,然后回忆起刚刚进包间时有人拿着话筒正在唱的那首歌原来是前段时间很火的偶像剧片头曲。因为忙碌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等空下来也还是把时间花在了画画上,会有印象也只是想起爱莉提起过里面有事务所的同事出演。


  不过这家伙似乎也好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了吧,还有喝醉什么的…?半架着人费力地推开玻璃门,周身的暖气被冷风吹得节节败退,绘名打了个寒颤,转头看罪魁祸首此时像木头人一样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对方要高上一些的缘故,扶腰搭着手臂的姿势让人一歪头就可以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稍稍偏过去就能看到细长浓密的睫毛——没盯上两秒脸的主人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同学们说的醉酒光是看起来的话似乎并不作数,眸子里面还是平静淡漠没有什么波澜,如同一汪深湖。


  即使因为长期相处而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美貌的冲击力仍然摆在那里,况且偷看别人这种行为被抓包难免让人感到害羞,东云绘名被吓一跳后下意识地松开手,本要出口的惊呼因为短暂地憋住呼吸所以被隔绝在了牙关里。面前木头人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化成一滩泥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她看着朝比奈真冬就那么在原地站直,觉得刚刚想要道歉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

  

  “哈,所以真冬根本就没醉吧…明明可以自己走还要我扶着,下楼梯很麻烦诶?”绘名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想必是大半夜被叫过来觉得打扰了。真冬站在那里,以自制力还不到连平衡都失去的程度,但确实有一点头晕目眩,紧绷着身体才能够勉强维持住这样挺立的姿态。她看见绘名神色不悦地抱起双臂,一副‘你到底想干什么’的样子:“要是真冬再继续这样发呆的话,真的会把你留在这里喔?”


  头晕晕的,有一口闷气堵在喉咙想吐又吐不出来,真冬深呼吸才空出一点能支撑说话的新鲜空气:“抱歉绘名,因为有些想回家了。”


  回家这个词被用得太过暧昧,绘名闻言眨了眨眼愣住两秒才意识到对方刚刚说的“家”在现在理所当然只是住处的代名词,而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想借机逃脱所以才打了电话叫别人来接你吗?”她有些无奈:“拜托,为什么打到我这里来了。”


  真冬从散乱的碎片里回忆,从意识到精神有些涣散开始,她就将手机拜托给了身旁坐着尚未被酒精影响的同学。不想让家人担心,给了备注的人只要不打给母亲是谁都好——况且为了早些搬离家里特意挑了远的地方读大学,除了收到问询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真冬心知肚明就算已经是成年人、就算是同学间的聚会也难免会被母亲多嘱咐。


  对方点着屏幕确认了两次收听者的姓名,但周围太嘈杂,等到有人顶着吵吵闹闹的歌声推开包间房门时真冬才后知后觉同学当时的嘴型可能说的是「绘名」。


  东云绘名没有表情时看起来有些冷漠,这样的脸让真冬觉得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因为眩晕加上灯光闪烁让视线有些模糊,她只隐约看见绘名礼貌地同众人打了一圈招呼说些什么,再然后自己就这么被人架了出来,一路上绘名的脸色都臭得可以。


  “抱歉,当时手机被递给同学了,不知道会打给你。”真冬说。


  懒得再追问别的事情,这人从说话开始就一直在道歉,就算绘名再想说点什么生气的话看到这副模样也说不出口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没事的话就快打车回去了吧?”


  “喝酒之后头很疼。”真冬捏捏眉心。因为两人站着对峙有几分钟的缘故,失去支撑物的她即使意念再强此时也有些摇摇欲坠,能够保持着和绘名进行完整的对话已经快消耗掉剩下所有的体力。


  想到真冬没有味觉的事实,就算是酒那种难喝苦涩的东西在她的嘴里也只是如同白水一样无味的液体吧,不知不觉喝多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绘名还是没把吐槽说出口,这家伙现在干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吧。既然对方已经坦然承认了只是需要一个脱身的借口又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那再继续留在这里吹冷风也没有什么意义,倒是明天多出两个病人的概率可能会更高一些。


  想到这里绘名叹口气下了最后通牒:“所以才该快点回去休息,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转身迈步往马路边靠了几步,目光投向远处驶来打着照明的汽车。


  “这种状态一个人回去的话,会很难办。绘名可以送我回家吗?”真冬语气很诚恳,话说得很坦然,像是某天一起吃过饭提起一会要干什么一样,绘名转头讶异地看着她,错觉自己听到的是交往前一同出门后青涩的回家邀约而不是已经单方面打算这次之后一定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大半夜提出的无理要求。


  「已经和那种会把事情做得一团糟糕然后擅自逃离的笨蛋分手了,绝对!不要再提起这个人了!」


  和好友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几天义正言辞要撇清关系的那一页,仿佛能从字里行间窥出当时自己愤怒不满的心情。要怪也只能怪爱莉近日的偶像活动太过繁忙没有很多空闲用来聊天,不然以聊天频率才不会让这种扫兴的话语被留在一点开聊天框就能看到的地方持续地影响自己的心情,光是看文字就能回想起事件让人多么火大的程度。


  当时为了能够和某人迅速地撇清关系,她从分手的那一刻开始就马不停蹄寻找起了下一个住处,然后凭借着两人平日进出门的时间差,调班趁那人去上课时连夜收拾东西搬了出来。同居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牙刷毛巾这些私人用品外的物品都不分你我,偶尔喝水拿到同一个杯子都不算什么;要离开才发现确实除了这些小件以外的锅碗瓢盆这些也根本带不走,而且根本连这些东西都懒得拿,只是打包好了所有的衣物、部分个人用品和绘画用具就迈进了新的房子。


  前段时间为了赶工程进度而拖得越来越长的加班时间让人心力交瘁,绘名下班后才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逛超市购置物品,在工位作完图下班回家洗漱后倒头就睡的两点一线生活导致家里除了本来就自带的家用电器和公司用来敷衍人但美其名曰慰问、某天突然出现在办公桌上的全新未拆热水壶之外,整个出租屋完全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不管是文字还是语言都在被控诉的对象正半眯着眼睛脱力地歪在沙发上。意识到家里既没有醒酒药也没有牛奶等物品,绘名没好气地拍掉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去餐桌旁倒水,搬家后还没打算过招待客人,没有多余的茶具,最后只能不爽地拿出自己的杯子:“啊啊,就说了是个麻烦的家伙。”她的声音快融化在热水壶倒出水的哗哗声和蒸腾的雾气中,如果忽略掉并不友善的话语,也许会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真冬稍稍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盯着暖黄色的吊顶灯发了一会呆,直到有重影在眼前晃荡起来才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她看见绘名端着水走过来,杯子磕在茶几上的声音不算大,叮的一声让人稍稍收敛起了心神,抬眼皮一看对方正从高处望着自己,逆光处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她挣扎着起身拿起杯子用嘴唇贴着杯沿抿了一口水,声音听起来比先前虚弱很多:“抱歉…还没有征得同意就已经倒下了。”


  眼看高上一些的人摇摇晃晃两步跌过来,绘名眼疾手快上前扶住,由于惯性两人往后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在路边。被身上的人压得有些难以动弹,绘名出声想提醒时才发现真冬的脸色差得可以,消了情绪马上就意识到对方刚刚的若无其事只是在做表面功夫。问了半天住址都只能够听到模糊不清的气声,如此深夜放任醉酒的人在外面未免太过危险,纠结片刻还是不忍心把对方就这么丢在这里,她把人塞进车里又拖回了家,好在公寓有电梯,不然早在一楼就得望着楼梯长叹了。


  “我说你啊,一整晚就只在道歉了,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制造这些麻烦比较好吧。”绘名并不客气,就算宅家一段时间她的精力也并没有恢复多少,现在可以说被折磨得有些透支了。看口型真冬差点又要说一句抱歉,根本不知道是有在真心悔过还是觉得这样就能让人的心情更好一点,这让她更火大。


  “绘名现在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真冬反应过来后合上嘴,很快转移了话题。


  “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明天睡醒就赶快离开。”


  在卧室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套干净的换洗床具抱到外面,天气太冷被褥又有些单薄,东云绘名捡起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客厅的暖气。真冬看着她打开被单准备铺床,侧身用手攥住棉被的一角:“绘名还在不开心吗。”


  这人不管说什么都有种在平静陈述事实的感觉,虽然确实也没有说错,绘名一瞬间被搞得有点想发笑。优等生的表达能力和用字准确度让她轻而易举地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单纯在询问此时此刻或是今天发生的任何事,她把最后一截床单塞进沙发的缝隙里,手指被夹缝夹得有些发疼。


  “不管是被甩还是大半夜被前任的电话号码call去接人,我都完全有理由可以不爽吧,朝比奈真冬同学。”罕见地被喊了全名,真冬看见绘名再抬头时眼眶红红的,对方并没有顺其自然地掉下眼泪,比起伤心更多的好像是生气:“擅自提出分手又自顾自地进行联系要人收拾烂摊子,我讨厌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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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后入睡的结果显然不太好,就算无数次听人讲过也同样不能避免自己是个例外。酒精好像在血液循环作用下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每一处地方都麻痹无力,仅仅是坐着都觉得脑袋和身体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沉,头重脚轻的让人感觉很不好受,宁愿再睡下去不要醒过来。


  真冬掀开被子,两根手指抵住太阳穴轻轻揉捏,神经暗暗发疼。她弯腰踢出快要缩进沙发底的拖鞋穿上,脑海里开始闪回播放着睡着之前的片段——只记得绘名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但实际上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记忆画面停留在卧室房门被关上后漆黑又安静的客厅里结束。


  沉默着思考一会后她站起身,走路的步伐因为乏力显得有些笨拙,但没发出什么声音。刚刚摁亮手机看到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宿醉也只是让她雷打不动生物钟延缓了一两个小时而已,这个时间点绘名总是在睡觉,就算平时叫起床需要发出很大动静才能喊醒对方,但还是轻手轻脚不要有太大的声音还好:不知道绘名最近熬夜作画的频率如何,昨晚添了麻烦是实打实的事情,晚睡是很辛苦的事。


  洗手间的架子上摆着一些洗浴用品和看起来是被人图方便拿进来的护肤品,但毛巾牙刷和漱口杯子这样的东西都理所应当地只有一人份,真冬抿了抿唇,没有条件只能简单地洗个脸然后用清水漱口。


  “被甩完全有理由可以不爽吧。”


  句子被昏昏沉沉的脑袋吃了个没头没尾,她感受着冷水划过脸颊带来的冰凉,抬头时看见镜子里自己疑惑的表情,鬓发和脸上都因为被打湿正滴落着水珠。伸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扯了两张面巾纸擦脸,柔软的纸张刮得皮肤痒痒的,真冬知道绘名总喜欢用这种在市面上打广告时会使用「为婴儿打造」这样噱头的品牌,因为它的材质比起普通面巾纸亲肤不少。

  

  “本来换季的时候皮肤就很容易会干裂,要是再粗糙的话脸完全就变成磨砂板了!”这是绘名说过的话。


  可是,我把绘名甩了吗?


  真冬把从展示柜里挑选出来的甜品带到收银台结账,陈述完是送人的东西后员工还贴心地替盒子做了蝴蝶结包装。拎着蛋糕盒走出店门看到有一对情侣正手挽手走过来,擦肩而过时她看一眼两人幸福的表情,想起来自己听到的话语后疑惑更甚。


  甩这种词,绘名用得不恰当吧。真冬想,在她的印象里,偶尔会来找自己倾诉失恋了的同学 但凡是提到被甩,往往都逃不过「大吵一架后被提出分手」「被冷暴力后分手」「对方喜欢上别人了所以分手」这样的关键词情节。但自己和绘名既没有吵架也没有冷暴力——每天都有互相发消息,就算偶尔实验做得太晚回家绘名也有过来迎接而没有不理人的情况,不管怎么样都说不上是自己甩了绘名吧?


  日常中不管是课业还是生活,能力过强的她鲜少有留下破绽的地方,也导致几乎没有人会和她争论,就这样养成了不甚在意事情对错的习惯,只要不给人造成麻烦就好。如果有人像这样直接指出问题的话还是稍微会有一些在意,况且那个人是东云绘名。


  真冬皱起眉头,如果真要这样看完全是绘名甩了自己才对吧?喜欢上别人这种事情…?事情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明明连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却被再见面的绘名抢先指责起不负责任。就算平日里情绪波动再小,她也察觉到自己意识到这样的事实后不太开心了。


  就算这里是商业街,买完东西也没有再在周围闲逛一会的意思。真冬不是那种会自己上街独自转悠的人,顶多只会在家里缺东西的时候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各层货架中转悠,比起人多的地方她更想待在安静的环境,图书馆和实验室都是不错的选择,需要锻炼的时候走一段路到学校附近的箭馆就好。以前会来这样的地方全依靠着绘名想要探索新店的期待,自己嘴里往往会被对方塞进各式各样的甜品试吃,咀嚼之后因为并不能尝到味道,会面无表情地将奶油吞下肚子。


  前几天约好了今天要找人拿资料,朝比奈真冬辗转几站电车回了学校,其实学校离绘名的新住处并不算远,只是因为要买蛋糕所以绕了远路。地点定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她到达那里离约的时间迟到了几分钟,等在那里的同学已经蹲在栏杆边开始喂起了鸽子,冬天出来喂食的人少,所以围过来的鸽子比之前看到的多些。


  真冬一走过去鸟群就“哗啦啦”散开一片,她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似乎不管什么动物都能察觉到人身上的磁场,之前绘名为了拍照带她去过猫咖,结果是所有猫都趴在绘名的腿上或旁边打着呼噜,对方一边说着“啊,猫猫完全不靠近真冬呢?”一边尝试抱起其中一只来打破人猫之间的隔阂。


  其实想说不用这样,它一定会跑开。真冬想起高中时期放学偶然遇见的野猫,温顺地在友人的手里蹭蹭脑袋,直到自己被叫过去之后就跑开了,片刻就消失在小巷里无影无踪。但她没有开口,因为绘名不喜欢扫兴,就由着绘名将猫放到自己的腿上。


  小猫开始看起来是有想起身的打算,但有人一直轻柔地顺着它的毛——“真冬不是坏人喔”这种话它不一定能听懂,但真冬能听懂,最终猫想要跃走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找了舒服的姿势缓缓趴在她的腿上,让她在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又难得地与小动物进行了亲密接触。那时候还穿的裙子,毛绒绒扫得皮肤有些发痒,真冬没来得及习惯就听见绘名叫自己的名字,一抬头被白光晃了满面。


  “诶!?抱歉真冬!好像拍完食物忘记把打光关掉了……”


  就算闪光灯及时被捂住也还是下意识把眼睛眯了起来,绘名凑得很近,脸上担忧的神色放大在视野里。“绘名记性好差。”真冬用手擦擦眼睛,眨了两下确认强光并没有对视力造成什么影响,“没关系,还能看见。”


  “要是看不见的话就完全是事故了…”


  “照片的话,已经算事故了吧。”


  “哈?”


  “绘名拍出了很奇怪的照片呢。”


  实况画面是挪开手机的那一瞬间真冬变得模糊,然后是遮光时连带着摄像头都被捂住所以画面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被困在手里的光漏出些许又反射到镜头里变成一片晕开的红色。绘名撇着嘴点开回收站说这种意外照片还是不要留下好了,真冬迟疑一下拉住她的手腕,说绘名想的话可以再拍一张。


  直到最后一只鸽子也飞走了,早就站起身的同学看见真冬终于回神,笑眯眯地把资料递给她:“看起来还有些不舒服,还以为你会换个时间的。”


  “不好意思,只是走神了。既然已经约定好的话还是少做更改以免给你添麻烦了。”


  “毕竟那群人可能还躺在床上东倒西歪,没想到真冬已经清醒过来了。”对方是同专业隔壁班的同学,不管从哪里听说聚会的事情都不奇怪,“该说不愧是真冬吗,好像连这方面都比大家要强上一些。”


  “没有的事。”真冬接过东西简单清点了一下,脸上挂着的笑容无懈可击 ,“反而因为酒量太差到一半就离场了。”


  “说到这个。”那人像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神秘兮兮,“真冬,是有恋爱对象了吗?”


  “诶?”朝比奈真冬歪歪头。


  昨天半路被接走的人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是绘名气场太强或者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太过怪异,从她们迈出包间的那一刻,刚刚还在鬼哭狼嚎的包间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几秒钟之后连歪倒在沙发角落的几个人都撑起来坐直了身体,最后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刚刚那位是真冬的女朋友吗?然后整个房间里炸开了锅。


  是暗恋真冬的学弟学妹和同级生听了会哀嚎的消息。大家默默下定了这个结论,平心而论,同窗的这几年真冬在她们的眼里简直是标杆一般的存在,比学院门口那棵常青树还立得直。就算医学院里本来就汇聚的是各个地方的精英,但朝比奈真冬这个如外挂般存在着的名字永远在老师和同学的口中、成绩榜上高高挂起的第一、以及通报栏里张贴的获奖名单里出现,会吸引走众人的注意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一开始大家还会对真冬有除开仰慕之外的好奇:她被当面表白的次数甚至远多过收到情书的次数,后来有人因为好奇去问那些人,追求者不管是男生女生都笑嘻嘻地说因为朝比奈同学脾气好,哪怕被拒绝掉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喜欢她也不是会令人害羞的事。


  但渐渐地,大家发现真冬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人的追求,且从她入学开始就没人见过和谁走得近过,对谁都保持着友善却疏远的社交距离,这样久而久好奇心被磨灭了一大半——现在一颗重磅炸弹投入水中,炸得整个场内水花四溅,纷纷抓起自己的手机发消息。


  “听说真冬昨天是被女朋友接走的。”


  “是……朋友。”真冬的笑容带上歉意,“似乎造成误会了,但为什么会觉得是恋爱方面的对象呢?”


  “啊……”同学被发难有些猝不及防,努力回忆着手机上看到的讯息,“可能是因为没人见过真冬除了在专业里以外的朋友吧…?而且她们说朋友进来时对大家很友善地打了招呼,到真冬的面前就把脸沉下来了,只是朋友的话露出这种表情未必有些太苛刻了,好歹会给好友留一些面子才对。”她试图找到那种违和感进行解释,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更像是对于恋人晚归的担心和生气?”


  “现在并没有对象。”真冬垂下眼帘把目光落到地面,很快调整了语气,“如果有什么传言都只是误会而已。”


  “还以为真冬终于谈恋爱了。”同学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调侃着:“看来大家以为失去的机会又回来了。”


  “太说笑了。”真冬赶忙摇摇手,她意识到什么,如摆钟般晃动的手臂停在空中:“那……我以前没有过看起来像是在恋爱的时候吗?”


  原来真冬谈过恋爱吗。


  朝比奈真冬反复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尝试做出什么新的阅读理解,她的头靠在座位两侧末端会有的挡板,随着电车的颠簸轻微颤动着,轻微的颤动震得神经有些许的酥麻,让她不至于在电车上就这么睡过去。也许是工作日又不是上班高峰期,这辆车上并没有什么人,真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对面玻璃上反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猜测脸上的表情可能算不上好看。


  和绘名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明显吗?虽然说恋爱并不是谈给别人看的,但如果除了当事人谁都没有察觉到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根本就没有表现出在恋爱的感觉什么的,那在像绘名那样喜欢发生活碎片的人看来未免也太沉默太无所作为了吧?


  东云绘名有在运营属于自己的SNS账号真冬是知道的,以前也点进去看过,大多数都是一些自拍或是探店照片,热度和评论数都不算低,在平台上可以说是小有人气。但她实在不擅长使用这样的社交平台,比起生活上的社交互动性强,真冬更喜欢为一样东西专门开发的论坛;况且绘名发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她在的时候拍的,再看一次也没有什么新鲜感,偶尔还会被问“真冬就一张照片都不存的吗!”——点开相册看见双人合照后绘名语气依然强硬却别过脸,小声说原来我发给你的还是存着嘛。因为不管有没有在账号上公开的照片都会收到,后来就很少有特意点开了。


  总会分享生活的绘名和几乎不分享生活的自己,会不会其实对方也有一些在意。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在内心蔓延,真冬的手紧抓着装有甜品的带子,思考片刻后还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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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真冬分手了吗?」


  「而且居然是她提的分手????」


  也许隔着几百上千公里连消息都要用漂流瓶的,好友的越洋短信在快半个月后终于姗姗来迟,前面部分解释着说是近期去了国外进行新曲MV的拍摄,行程太满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实在没有来得及回复;后半部分是看完消息后满屏的问号,吵得东云绘名似乎都能透过屏幕看见那头的人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相处一向放松自然,互相理解是维持友谊的一大秘诀。绘名先是关心了爱莉的状况,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开始接着对方回复自己吐槽的话往下说:


  「那种恋爱白痴,连我都没有说过什么,为什么是她擅自和我分手了!!?这才是我最郁闷的事情吧?」


  “决定要和绘名分手。”


  甚至没有用「想要分手」这样还有迂回空间的话术,东云绘名表情诧异地看着面前高上一些的人,即使对方本就不是那样的性格,但她还是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真冬面色平静、语气谦和、言简意赅。金属锁扣扭动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声控灯,绘名拔出钥匙但没有拉开门,两人在门前静默地对视着。


  最近两人并没有吵架,虽然绘名觉得确实有一些情绪需要解决,但她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来说这些事情。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有一些忙碌,不是连轴转那种除了睡觉连面都见不到的没空,是休息的时间总会错开,连之前每周例行的约会时间都会被吞掉;每天回家后还要各自处理一些工作或其他还没有解决的问题,等伸个懒腰想起来说话时发现已经到了休息时间,除了晚上睡觉靠着时传来的温热触感会提醒着这里还有两个人在活着,别的时候没什么空坐下来谈谈感情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真冬的实习排班表因为同科室医生家里出了变故所以进行了巨大的调换,导致之前与绘名约定好的几件事情都只能作废揉成团随手丢进「不知道会未来哪一天实现」的垃圾箱里。要说不爽当然是有,但身为年长者又身为社畜绘名自然知道工作和学业都是让人辛苦的事,爽约也不是恋人的本意,真冬很诚恳地作了道歉并提供了补偿方案,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难哄的人。


  但最后约定连同补偿都没有实现过,因为真冬越来越忙了。也许是老师赏识真冬的天赋想要更多地延长她在接触医院的时间,也可能是绘名接到新的项目后也逐渐忙起来了,总而言之,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来;除了有一次绘名难得的按时下班,她发消息问真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其实这已经是她们之前约定过的补偿中的某一天,但真冬没有及时回复,绘名知道这是对方在忙的表现。果不其然两个小时后收到一条简讯,内容是:「今天需要值班。」


  不管怎么想该有意见的人是我才对吧?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我自己的情感诉求就先被提分手了……


  是很伤心没错,但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甩的那一个时绘名的生气瞬间就盖过了伤心:一个在说话时直白到会让自己有些不爽、总是面无表情地吃着被送进嘴里的美味甜食、明明能够和同行的同学说说笑笑但和自己拍照连扯出一个笑容都困难,看起来像木头般、就算是身不由己但是已经鸽了自己好几次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约定的人,居然抢在自己之前提分手了?


  不是没有想过找机会说清楚这些,何况前几件事情东云绘名本来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有些微妙的别扭,不得不挑出一点刺来平复自己的情绪——还有一开始连牵手接吻这种事情都要教好几次才会!明明是她不想让两人在已经并不充裕的休息时间里还要分心讨论这些问题,抱着等闲下来一些再聊的念头,结果等来的居然是分手的消息。


  即使已经情绪激动但仍然克制住想要拔腿就走的想法,绘名问出为什么要分开的时候真冬脸上的平静出现一丝裂痕,变得看起来有些苦恼。


  “因为绘名总是会不开心。”


  “哈?你这家伙………!”


  「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和那个笨蛋多待在一起好吗?昨天居然还敢打电话call我过去接人,我才真是有良心没有把她甩在街上。」


  「嘛,话是这么说着但绘名还是去了^^,是还有什么想法吗?」


  到底是多年的友人,彼此什么性格再了解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再也不想见到真冬了就算电话被打爆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会连电话都打不进来,号码绝对会在黑名单里发不出任何骚扰的——不止是心软,绘名承认心里除了好奇为什么电话会打到自己这里来之外还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即使知道不是对方的风格,可万一求和的话说清楚理由还是勉强可以原谅。


  「毕竟真的蛮喜欢这家伙啊…。」


  人是木头了一点,但也只是体现在恋爱这方面而已,其他时候的为人处事和在学习方面的能力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程度,根本没办法挑出什么漏洞,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崇拜就是了,这样的话就像在白纸上画画一样,自己教什么就会得到怎样的呈现吧?


  不会哄人所以每句话都很真诚,真的会被气到也只是很偶尔的事情,突然要人回忆也想不起来具体,大多数时候反而会被直白的语言惹得不好意思然后捂住对方的嘴示意可以不用再说,除了分手之外也没有真正说出什么很伤害到人的话……


  哪怕不懂画画也有在认真观看后努力地去表达出观感来提供不同角度的意见,就算吃不到美味也还是陪自己去了好多餐厅,本来不在意穿搭也因为提过一嘴之后开始认真的学习了——衣品有变好也有自己的功劳嘛,绘名想到之前满柜子睡衣一样的衣服久违地浮现出一丝绝望。平心而论,绘名不是那种认为恋爱中就需要无条件改变的人,所以不论是自发的还是由人提出要求的改变,真冬的每一样好她都记在心里。


  那对于真冬来说呢?在一起后对方以前总不会表达的情绪也开始慢慢学会讲出口了,用更真实的自我面对了生活,想来明明也是向上的感情不是吗?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了,说出的理由也真让人难过,看起来总是不开心这种话……


  「如果绘名不喜欢的话,也不会想要接近的吧?当时大家可都是看着眼里喔?」


  「喂喂,这种时候要提什么浪漫过往未免偏题了吧?」


  「抱歉抱歉。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但从绘名说的来看好像根本没有真的弄清楚原因,光凭那样一句话就撇清关系未免也太草率了?既然还一直在想这件事的话,不如彻底问个明白比较好吧!」


  「我也没有在考虑这件事啦!?」


  「是谁发信息说的不要再提起结果聊到现在就一直在说相关的事情喔?」


  能够想象到爱莉无奈的表情,绘名抬起一只胳膊捂住眼睛又放下,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几下:「毕竟是你也认识的人,所以忍不住多聊了句嘛…」


  「就是因为认识才会觉得真冬不像那样不负责任的人。等等,好像不管怎么说我都有点偏袒的意思诶!?这么看来我是不是不要再掺和这件事最好,绘名小姐还是自己解决吧!」


  呀。绘名没忍住笑出声来。


  知道友人只是以玩笑的方式轻轻地将自己推出去了半步,要是完全不想管才不会像这样又提过去又指出问题,明明话都说完了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阴沉了好一段时间的心情难得放晴,她的眼睛还弯着,传讯出一条颜表情。


  「^ ^」


  友人这次没有马上回复,可能临时有事又被叫走了。绘名刷完SNS的新内容后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等盯着一片白盯得有些疲倦了又合上眼睛看黑夜。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手机才振动起来,不用打开锁屏就能够看到悬浮在通知栏的消息,发来消息的却不是爱莉。


  今天醒来已经过了中午,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时只剩下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其方正程度再加点水完全可以做成一锅豆腐汤,但绘名当时没心情去收拾,只是打着哈欠从置物架上拿下一桶杯面。


  这人是执行了睡醒就离开的逐客令没错,但现在发来消息问能不能再过来一趟又算怎么回事——她瞪大眼睛看着传来的简讯,真的是笨蛋吧…?



/

  和绘名认识是在一次聚会上。高中时期同社团关系较好的学姐在工作时偶然路过这座城市,发来讯息询问自己是否在这里的医学院读书,收到讯息时真冬刚结束一门实验课,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前来探讨问题的同学分去了心神。等再有空拿起手机看到对方已经发送过邀请:「真冬有空的话,晚上来聚餐吧?」,时间显示三分钟后又补了另一条「有几个别的朋友,可以介绍大家给真冬认识。」


  真冬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如果对所有人的友谊橄榄枝都照单全收的话,生活可能会变得很麻烦——高中开始就有意地控制与众人的距离,大家都知道朝比奈同学是不管怎样都会给你讲解疑问的善良优等生,也知道除开这些基本的社交之外她不会与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学姐只是因为反应迟钝没有像别人一样早早意识到这份礼貌的疏离,误打误撞却促进了友谊的诞生。


  最后还是去了,一是到现在还能够与她保持联系的人并不多是,二是对方发来的餐厅定位离学校很近,甚至不需要坐电车就能步行到达,到这种地步她也没有理由再驳了面子。


  “雫因为会射箭这一点在综艺节目上吸了不少的粉丝呢,但好像因为太忙平时也没有见她碰过了。”


  学姐和朋友们都是好人,且其中两位的情商高得可以,真冬能轻易感受到与她们聊天不需要花费太大的精力,抛出和收束话题都很自然,她只需要适时应和上就好。粉发那位,她回忆了一下被介绍到的名字,似乎是叫桃井爱莉。桃井用吸管搅着杯子里饮料的冰块,碰撞到杯壁发出一些叮叮的声音:“真冬呢,现在还有在玩弓吗?”


  “很少,课多到没有什么空闲时间。”真冬想了一下,“很偶尔的会去弓道场,也待不上多久就要回学校。”


  “医学生的话,好像确实很忙呢。”日野森雫笑眯眯的,“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呢。”


  词语可不是这样用啊,怎么说都该是形容事业成功…自己就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况且没记错的话学姐现在应该在做偶像,那么在座几乎都是她的队友,坐在对面那位姓桐谷的蓝发女生更是在小时候就看过她出演的广告。察觉到有目光落到身上,桐谷遥抬头笑了笑。这种视线捕捉力……真冬脸上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这里除开自己之外的才叫年轻有为吧?


  “真是不好意思,来得有些晚了。”


  还在思考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钻进来一股黏黏的、有些闷的热气,真冬坐在靠门的地方所以最先感受到,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闪进来的人留着快要到肩膀的短发,一侧耳后编着麻花辫,可能没有扎紧所以有些松开了;右边挎着单肩包和长条一样的东西,像箭带,也许是三脚架或者是什么支架;再往上看视线和对方撞个正着,真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已经有人出来解了围。


  “绘名现在连吃饭也要迟到喔?”语气熟稔得像多年的老友,真冬瞬间就能判断出桃井和来人关系不错。


  “本来在公园写生啦,一不小心就待得太久了……”被叫作绘名的女生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很小,听起来像是不好意思,“这一顿由我请客好啦,大家本来就是过来的客人。”她落座到桃井另一侧空着的座位,眼神落到真冬那边:“这位是?”


  “是雫的学妹喔,在隔壁医学院读书。”


  “医大的学生…?诶诶,我刚刚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早知道让你来叫一下我就不会迟到了哦?”绘名开着玩笑,稍稍点了点头:“我是东云绘名。”


  “朝比奈真冬。”这是真冬第一次见绘名,但东云这个姓氏,总觉得有点耳熟。她盯着刚刚被对方取下堆放角落的物品,反应过来里面装着的可能是画架。


  “只是画具而已。”绘名语气调侃,“听到东云之后就开始盯着它们看了喔?”


  “印象里有一位画家似乎叫东云慎英。”真冬诚实地回答,“要是记错了名字的话很抱歉,我对绘画并不太了解,只是之前有路过他举办的画展。”


  如果父母或者兄弟姐妹里有很厉害的人那在日常交往总是免不了会提起,至少真冬是这样认为的,当得知这些人曾提起过她们或显贵或出名的家人后,母亲就会在饭桌上不经意地问起自己的交友近况。往往会面带笑容地回复着“都有好好相处。”,母亲也会笑着说真冬要和优秀的人学习长处,实际上能不能真的学习到什么真冬不清楚,她的本心对那些人并不感兴趣,好好相处的程度也仅仅停留在认识、见了面会好好打招呼上。


  意识到绘名可能是东云慎英的女儿,真冬将话题往相关方向带去,有值得炫耀的事情时人们总会滔滔不绝。她并不感冒太大肆炫耀一个“人”本身的这种行为,总会让她想到需要承受期待的压力,但要是能让对方继续接话说下去,自己也不用再多找话题了。


  “那是我的父亲。”但意外地,对方承认后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不过还是少在我这里提起比较好,如果有一天能记住的是东云绘名就更好了喔。”只短短两句就结束了对话。


  没有看过作品所以不了解东云绘名的画技如何,真冬只知道她的表情管理不太好,有点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尤其是在饭后举行的抽鬼牌游戏里,她和那位名叫花里实乃里的女生可以说是流尽了全场的冷汗——桐谷和桃井早就逃脱,正用手支着脑袋坐在旁边看热闹;雫手里的牌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张,且光看起来一副非常悠然的样子;真冬看到绘名从栗发女生手里抽出牌后进行了两人间的表情互换,她手上只剩下两张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倒霉蛋输掉的第三把了。


  身为绘名的下家,真冬用手指点在其中一张上,观察着她的脸色。对方极力想克制住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没有想要嘲笑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她咬破口腔两侧的内壁,容易生成口腔溃疡。最后真冬换了张牌,旁边想看热闹坐直了身子的逃脱二人组又伏了下去,桃井似乎为友人的躲过一劫感到惋惜。


  借口要出门透气,远远就看见自动贩卖机面前蹲着另一个人,那人前五分钟离开的理由是说要上洗手间。合成金属环被拉开的铿锵断裂声在原本寂静的环境里显得突兀,随即又混合着冲出碳酸饮料表层的气泡一起消散在空气中,真冬走过去,那人抬起头打了个招呼。


  “看出来真冬有给我放水喔。”东云绘名往售货机里投了第二枚硬币,手指悬停在屏幕前没有按下,“那我也请你喝水咯?”


  对于真冬来说,汽水只会让舌尖发麻,果汁会让口腔觉得黏腻,她没有太多犹豫,一如既往地报出属于自己的标准答案:“矿泉水就好,谢谢。”


  咕咚两声东西坠地的声音,绘名打开挡板拾出掉落的物品,真冬伸出手去接,瓶身液化的水汽沾在手上冰冰凉凉,对方笑眯眯地望着她:“这么明显未免也太笨啦。”


  “玩不赢游戏的人才笨吧?明明很简单的规则。”真冬摇摇头,神色如常地拧开盖子仰头喝水。


  “说话也太不客气了。”绘名捏着易拉罐抱起双臂,“怎么让我想到彰人那个臭小子,总是要跟我唱一些反调。”


  “没有要和绘名唱反调,只是说实话,不可以吗?”


  像质问的语气,要是换个人说出这种话绘名估计要翻白眼。但面前的人并没有任何奚落或者别的不明表情,睁大眼睛微微歪头望着自己的样子很无辜,真的就是一副求知的样子。嘛…怎么感觉雫带来了性格奇怪的小孩…?她举起手机晃晃,问真冬要不要加Line。


  「下次再见面就不许再说什么不客气的话了喔?」


  晚上准备要睡觉的时候收到了绘名传过来的Line,对方的头像用的是自拍照,倒是一点都没有谦虚的意思。真冬想,换成自己的话就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行为出现,空调似乎开得低了点,吹得房间内有些冷,她把散落在脚踝处的被子稍稍往上拉了些,调整好姿势躺下。


  明明是绘名先说的。搞不明白,是绘名先说自己笨的吧,都故意抽走鬼牌让她胜利了怎么还要说这种话?真冬抬手揉揉耳朵,先前游戏输了之后她被贴了满脸的纸条,用的是不太粘着的胶水,轻轻一撕就能撕下来,但现在意外地、似乎是迟到地给她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本以为下次见说的只是客套话,真冬也没有放在心上,按部就班地过着如往常一样的生活,直到绘名传来简讯问要不要去一起去甜品店,她正好路过医大门口。


  与人出游原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真冬的左手拎着购物袋,是刚刚绘名交给她提的,右手拿着正在缓慢融化的甜筒冰淇凌,奶油在已经顺着蛋筒边缘滑落了,是绘名给的报酬。她望向旁边拿出手机对着店门拍了几张照片的新晋老板,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真冬,要拍照吗?”


  第一次与绘名合照,留下了看起来呆呆的照片:按下快门的瞬间有奶油滴落在手上,于是真冬下意识地低头,只在画面上留下毛茸茸的头顶和一点点没有被遮住的下半张脸;旁边的绘名因为听到小声嘟囔转过头,也只露出半张脸和耳后梳理整齐的麻花辫。


  基本上都是开心的事情吧…就算不开心也绝对说不上讨厌,真冬想着。除了逛街之外也会去电影院、水族馆和美术馆这些地方——只要看电影绘名就必然会抱着双人份的爆米花坐在影院大厅的椅子张望,真冬对这种食物没什么兴趣,但绘名似乎很喜欢。“油炸食物吃会长胖。”有一次这么说了,被绘名戳了戳肩膀问:那真冬和我待在一起有觉得我长胖了吗?


  自从认识东云绘名后对方就像用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刀毫不留情地劈开了自己与过往生活的隔阂,坚持地打着手电筒通过缝隙照进几束强光。现在除了排课太满抽不出空的时候,几乎每个周都会和绘名出门。真冬闻言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诚恳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回答:“因为和绘名待的时间太多,所以不太能看出来变化。”


  相处的过程中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时绘名对于自己提到父亲的态度是那样冷漠的。印象中只有那一次让绘名真的生了气,那时刚从某个美术展出来,绘名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结束活动的喜悦,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两人默默地并排走着。


  “绘名,不开心吗?”等发现已经走出两个街角两人还没有说一句话,真冬踌躇着发问,主动关心别人并不是她擅长的课题,但绘名的状态显然太过异常。


  “真冬是怎么看待我的画的呢?”绘名看似是在发问,却没给任何一点思考时间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有人在比我现在还小的年纪就已经开始举办个人画展了,而我还只能在工作后的某个休息日才能来观看一场展览。我真像那家伙说的一样,是个没有才能的人吧。”


  “绘名的画,线条和色彩都很乱。”不知道怎样去定义不同的才能,真冬垂下眼帘回答着属于自己的那个问题。


  “一开始就说过不要说不客气的话了。”身上布料有收紧的感觉,是被两只手攥住了衣服领子,真冬抬眼看见绘名皱紧眉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真正意义上的不爽神情:“真冬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呢。”说完这句话绘名就泄了气,松手的同时连神色也跟着落寞。


  “嘛,不过像真冬这种人确实也没有办法懂吧…?一直都是被人崇拜着的存在,不能够体验到庸人的感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绘名扯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抱歉,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回身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手腕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真冬就这么轻轻拽着她:“虽然绘名不是天才,但也不是庸人。”

  

  情绪化的时候容易精神涣散是绘名对自己的清楚认知,此刻实体化在五感上的结果是朝比奈真冬在眼里只剩下头上的紫色色块,除开此外的低饱和穿搭已经淹没在并不耀眼的路灯灯光里。最后绘名先妥协,她开始觉得有些疲惫,向前倒在真冬的怀抱里,头搭在对方的肩头。真冬没有亲密肢体接触的习惯,只是双手虚环着她,抱着的人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却透过衣服向皮肤传来一阵湿热。

  明明只有这一次,为什么会说绘名总是不开心,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真冬随着电车的晃动摇摇欲坠,原来只是在想恋爱前的事情而已,在一起之后好像也做了不少会让绘名伤心的事情呢。她终于有空回忆起来——答应绘名要去看的电影直到下架也没有去,餐厅的装潢都翻新了两次却没踏进去过一步,恋爱中总是做得很差所以绘名会喜欢上别人…


  感觉心脏传来绵绵密密的痛感,真冬觉得自己像装满热水临近破裂边缘的玻璃瓶,破碎掉的话就会割得全身面目全非。


  

  

/

  “找不到路就不要乱跑乖乖待在一个地方等人接不就好了,害我找了好大一圈。”


  从电车出站后才意识到并没有记住绘名家的准确地址,如果发消息不一定能得到回复,因为就连先前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复,只是显示了已读。真冬仅用一秒就决定了要打电话过去,她有不得不和绘名确认的事情,所以必须要见面。


  此时真冬乖乖被绘名拎着一起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就像以往从电影院出来后绘名总会拉着她到附近的长椅坐上一会儿讨论剧情一样。有几次电影结束得太晚,担心外面不安全就放弃了这个惯例打车回家,绘名在车上说着说着话就倒头靠在了真冬的肩膀上,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时不时地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昏黄的柔和光圈,好像试图把人融入进这片略显寂寞的氛围里,还醒着的人小幅度地挪了挪身子试图让旁边的人靠得更舒服,目光却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


  “这是昨天的谢礼。”真冬把装着蛋糕的袋子递到怀里,绘名扫一眼就发现这是自己前两天刚转发的那一家甜品店,因为太远还没来得及启程去一次,没想到却被抢先一步作为答谢落到了自己手中,这家伙,不会一直有在偷看自己的SNS吧?她瞄一眼真冬,后者没察觉到这样微妙的氛围继续说着:“有想向绘名确认的事情,所以过来了。”


  “如果是没有意义的问题的话,真的会把真冬拉黑然后再也不见的。”


  “绘名喜欢上别人的原因是我做得太差了吗?”


  绘名已经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像和爱莉说的那样问个清楚,但既然由对方先提出有话要说那绘名当然也想听听她的想法。本来只是想吓一吓这人,毕竟十次闹别扭有七次的回答都牛头不对马嘴,没想到对方一招打得她措手不及,连周围气流的流动都变得缓慢,几乎快要被冷风冰冻到在空中实体化,好半天才恢复流动。


  “我哪里喜欢别人!?真冬甩了我之后怎么还有底气来质问我为什么喜欢上别人!!”绘名几乎是弹起来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绘名一直说被我甩掉,明明是绘名把我甩了才对吧!?”真冬也站起身,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但一想到绘名的事就控制不住难受,“不开心的原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一声不吭地就喜欢上别人…!”


  “喂喂,就算再不负责任也不要随便一口黑锅甩到我头上吧?”亏今天爱莉还说这人不是不负责人的人,如今丢来一口惊天大锅扣在自己头上遮得人看不清东南西北,东云绘名觉得自己气血上涌,“丢下一句‘因为绘名总是不开心所以决定要分手’的人不是你吗?”


  “和我待在一起不开心所以分手让绘名去找能让自己开心的人有什么错吗!?”真冬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捏得青筋暴起,“只是想确认绘名和我待在一起不开心的原因。”因为自己一个人即便意识到了也还是没有办法去面对。


  等等…?这家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绘名的血压稍稍降了些,给脑子匀去一些勉强能够维持思考的新鲜空气。虽然前段时间是因为一些事情很不爽没错,但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分手更不要说发生在恋爱期间喜欢上别人这种背叛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家伙下了这样的结论?她没忍住伸手拍了拍真冬的脸,用力很轻很轻,对方看起来还是委屈,眉毛快皱成八字,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真冬为什么要和我分手?”绘名觉得有些无奈,有的人谈了好长一段时间恋爱在这方面仍然还是像木头一样板正又固执,果然还是要让自己来问才可以,她抬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拉长的动作:“就算是扩句也可以,不能只说‘绘名总是不开心’。”


  “看到绘名和别人待在一起开心,和我待在一起总是不开心,所以不想要耽误绘名。”

  

  同一组实验的同学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结伴离开,真冬今天负责收拾器材,正低着头拾取着桌上的各种东西。大家关门前还贴心地把室内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两度:“那就辛苦真冬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因为对流程和器具位置都很清楚,真冬整理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会就已经把所有物品复位,剩下不用的材料全部被塞进了垃圾口袋里。她关好灯走出教室,迈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先前已经打招呼离去的同学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同学看到她十分惊讶:“诶!真冬收拾得也太快了吧?只是稍微停下来看了一会手机就被追上了。”


  “因为有急事。”真冬笑笑,“我先走了。”


  提出分手那天,难得的两人都能够准时下班下课,绘名发消息提出让恋人来公司楼下接自己一起回家,真冬回复了好,收拾好课本塞进包里。到约定地点时绘名还没有出来,想到对方偶然吐槽过冬天冷到手都握不住东西,真冬拐进旁边的7-11要了一杯热牛奶,再出来时看到绘名站在路口和别人交谈着。


  有多久没有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了呢。真冬摸到绘名的手,果然冰冰凉凉的,想来是因为作图一直把手裸露在外,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冷冷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把旁边的绘名吓了一跳,她感觉温热的杯壁被贴到脸颊上,恋人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真冬,不会因为吹冷风感冒了吧?”


  没有感冒,但头脑晕乎乎,可以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绘名牵着回了家。在家门口,绘名松开手摸钥匙的那一瞬间,一种久违的、只有在高中时期盯着鱼缸发呆时会产生的那种自己也变得透明的错觉此刻在真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恋人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看不清楚。


  “哈?这就是真冬和我分手的原因??”


  “之前不明白绘名为什么会不开心。做得很差劲吧,无趣又繁忙,答应好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做到,如果不是让绘名伤心到连交流都不想的话,也不会一直不向我提出来吧。”空气冷得有点干燥,眼睛不太舒服,真冬用手掌覆盖在上面一会,然后捏成拳揉了揉眼角。


  “等等!没有提出想法只是不想花时间在争论上,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珍贵了,只是想有空的时候再讨论问题而已,直接就被真冬解读成放弃交流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简直就是笨蛋啊,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草率地按照自己的想象编了一个故事。绘名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这家伙之前一直追求的不是严谨作风吗…?做什么事情前都要先确认一下,牵手要喊住名字然后认真地问:可以牵绘名吗?在接吻之前也要问:现在能不能够亲绘名,明明都凑到面前了……这么麻烦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求事实了?


  “不是和谁待在一起开心就是喜欢,嘛,如果喜欢的话一定会开心就是了。但是就算和真冬待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难过也还是喜欢真冬喔?”绘名努力回忆着:“而且你刚刚说的对同事笑得很开心的那天,完全就是因为说到女朋友会来接我所以笑得很开心嘛?只是单纯觉得开心所以顺口提起了而已。”

  

  让人难过也会喜欢吗?真冬因为疑惑稍稍偏着头,一阵寒风吹过来刮起她的鬓发,头发丝散乱地搭在额前,绘名也注视她,头发同样被风吹得飞舞。

  

  在夏日的尾声,绘名提出要约自己去看一场烟火大会,真冬已经好久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连翻找出浴衣都花了不少时间。等待的时间里,绘名说要去捞金鱼,纸网却落到了真冬的手上,她木讷地蹲下身,试了几次金鱼都从破掉的纸网里溜走,提议者在旁边笑得非常开心,一次就大成功地捞起两条。

  

  “绘名,某些方面很厉害呢。”真冬提着装有水和鱼的袋子,转头看向绘名,对方的手里也拿着同样的东西,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不干脆把两条鱼放在一起,还能够节省出一个人的空闲。

  

  “真冬收了礼物就要诚实地回答问题喔?”

  

  “绘名一开始完全没有说这是礼物呢。”

  

  怎么看都是临时起意,但绘名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很可爱,所以不想继续说下去让她真的变得恶狠狠了。真冬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明白。

  

  “真冬觉得和我待在一起是什么心情?”

  

  那个时候回答了「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心」,绘名却皱脸抿着唇看起来在纠结什么。直到找到观赏位置后天空绽开烟花,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更躁动,本就吵闹的环境变得更加嘈杂,担心走散,真冬伸手想要攥住绘名的衣袖,但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过高的体温和渗出的汗水,肌肤相贴的感觉变得黏黏糊糊,心好像也跟着变得湿漉漉了。

  

  “真冬,和我交往吧。”

  

  有问过如果喜欢别人会是什么样子,虽然问的对象是绘名。得到的回答是「想和对方待在一起,看到对方就会很开心,哪怕不说话的并排坐在一起也会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如果这种感觉就称之为喜欢的话,真冬稍稍用力回握住那只手。

  

  因为和绘名待在一起开心所以同意了交往请求,往后的日子里也没有过太大的争吵,绘名的脾气来得很快去得很快,自己还在发愣的时候往往就会给出指令「抱我啊」「真冬这个时候就不要不说话」,完成动作后嘟囔两句就会顺其自然的恢复平常的情绪。真冬把风吹得糊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感觉越来越搞不清楚了——明明因为开心才喜欢,绘名却说难过也喜欢。她想起撞见绘名向别人露出那样灿烂表情地时候,那时候自己心里应该也是难过的吧?不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抽离了一样,绘名也让自己难过了,但是到现在也还喜欢着绘名。

  

  “绘名…我……”


  “真冬,该不会只是吃醋了吧?”


  原来只是乌龙吗?被带回家的时候真冬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但一旦有了可以安静思考的环境,以她的思维能力捋顺逻辑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她看见绘名坐在桌边拆开蛋糕就这么吃起来,几步磨蹭过去站到人的旁边:“绘名,还在生气吗?”


  “很生气啊,真冬同学。”绘名切下蛋糕的一角用叉子送进嘴里,“只是吃醋就提出分手,这样对恋爱太不利了吧?”


  “抱歉。”真冬垂下头。


  说到底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安全感又没有及时沟通才会造成这种局面吧?绘名默默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真冬能误会到这种程度还一声不吭地自己消化,消化出来的结果就是给两个人都判了死刑——就算知道是误会也还是好不满,就这么轻易地被提出分手,光考虑她委屈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嘛!


  刚分手那几天连画画都变得乱七八糟,明明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状态就这么被打翻得彻彻底底,用来发布绘画内容的账号难得收到一条评论,内容却是「如果很不开心的话就尝试休息一下吧,光从画面来看感觉心理出了大问题的样子」。倒也想休息,但恋情不顺职场也不顺,加班又不会因为分手就少几个小时,老板可能只会高兴谈恋爱的时间都能用来加班了,东云绘名那几天确实和不要命一样工作,项目能够提前完成,她一个人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功劳。


  透支自己后只想待在家里休息,向老板要了休假就待在家里没出门过,忙的时候还好一点,闲下来就会想伤心的事,不管怎样只要不出门一切都好说,一出门不管去哪里都能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就这么在房内关了一段时间,有灵感的时候就泡在画室里待上一天半天,没灵感的时候就在床上躺着装尸体,等终于要调整好心情把生活拉回正轨时,一通电话又把人扰了个鸡犬不宁。


  “真冬,提出分手却连我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删掉吗?”


  “因为怕绘名还有事情会找。”


  “没有想到是麻烦先找上了我。”


  “抱歉,已经解释清楚了的话我很快就会走的。”


  真冬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来问清楚会不开心的原因,那些猜测在绘名确认后如同石头落地一样,既让她放下了悬着的心又让她觉得心里被砸了个坑一样,闷闷的,变得坑坑洼洼——那些堆积的约定被折成纸条丢进名为未来的箱子里再也捡不出来,上面写的那些事情也没法做了吧?她顺手拾起绘名拆蛋糕包装时掉落在桌上的丝带想丢进垃圾桶,几分钟前它还是一个蝴蝶结。


  “蛋糕的照片我已经传上了SNS,真冬会点赞的吧?”正要准备离开,朝比奈真冬的手被握住,就像以前会互相牵住那样,她回头看见绘名举着手机晃晃,脸上是好久不见的笑容,眼睛也笑得弯弯的。


  “电影和餐厅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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